“难道你以为,裴会爱上一个充气娃娃?”
“离开男人就不能活。”
“随便勾勾手就能控制,何必付出感情。”
是啊,谁会真心爱上一个玩物呢。
有些事一旦被人给戳破,就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程斯归垂下眼:“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症结不在别人身上。”
他声音很轻,“那个人有些话,也没说错……”
裴叙川打断他:“你别多想。”
说完这句,他自己也抿了抿唇。叫人怎么不多想呢?就算他没有直说过“看不起”三个字,其余难听的话,也讲出口不止一次了。
行动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轻视又有多少,才让程斯归彻底心灰意冷,决绝到说出那一句鄙夷是无法掩盖。
看着程斯归单薄的身形,裴叙川习惯性抬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发,这次却被程斯归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说他了。”程斯归合上琴盖,站起身望了望窗外的阳光,“难得天气好。”
其实近来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好天气不算难得,只是程斯归重感冒一场,这几天精神才好一些,终于有了欣赏的心思。
裴叙川扶着他出去散步晒太阳,两人在花园里慢慢走了大半圈,回琴房前又说起了尉迟医生的事。
“我信不过他。”裴叙川直言,“他说对自己的手术有把握,那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对你弃之不顾。”
程斯归反而有些能理解尉迟的取舍。邻国前不久正式确立了新政权,前些年尉迟一直在起义军里行医,想必那是他的理想所在。
况且自己父母的态度……程斯归想起母亲的泪眼,一时又有些头痛。
不知不觉已经并肩散完一圈步,两人又回到了琴房。程斯归一边往门内走,一边应道:“有能的医者,不一定要是大爱无私的天使。就算他是恶魔也好,我现在只能求他救我。”
裴叙川皱起眉头,蓦地握紧了他的小臂:“锁锁,你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不明白。”程斯归轻轻摇头,“我只是想做回程流而已。”
他走到琴房的置物架旁,轻声问:“还记得吗,兔子灯。”
之前只顾着说话,裴叙川现在才留意到,他们所处的房间其实是一间儿童琴房。刚才程斯归弹的乐谱是很简单的入门练习曲,墙上的装饰也都是童趣风格,应该是小时候程斯归在这里学过钢琴,后来搁置就尘封了。
这是属于程流的空间和记忆,而程斯归身后的置物架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动物形状的灯。
唯独该出现兔子灯的地方留了空位。
“我还叫程流的时候,我们在裴家见过一面。”程斯归神情安宁,“你那时候还答应我,要帮我修好那盏兔子灯呢。”
他淡淡地笑:“到现在也没还给我。”
裴叙川沉默半晌,才说:“记得。”
“日子过得好快,人生又那么短暂。”程斯归眼神清澈,“我以前经常会想,人要在死去之前尽可能多地留下一些什么。我写了那么多故事,但总觉得不够,还想要拥有属于我自己的故事,趁一切来得及。”
程斯归看着裴叙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以前我以为爱情是可以永恒的东西,但它不是,你也不是能够和我把故事写下去的那个人。”
似乎是从同性婚姻法案风声渐起开始,程斯归常常听到身边的人对他说一句话,“等你结婚就好了。”
连当时的医生也言之凿凿,仿佛只要找到一个肯一生一世对他好的男人,困扰他的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人是可以被驯化的,也许是身边的人说得多了,也许是程斯归心中本来就有那么一道模糊的身影,他慢慢接受了这种论调,向往着完美的爱情。
后来那个答应过为他修好兔子灯的漂亮哥哥回到北城,照片登上财经杂志。看到裴叙川的那一刻,程斯归心中的身影一下子变得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