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自然不得安稳,于他倒也是常态。偏首瞧了瞧时辰,五更,寻常的皇帝,这时候该去视朝了。
沐昭昭到底还是知晓皇帝来了,妆服俨然地前来问安。他正坐在一把灯挂椅上,老太监立在旁边为他梳头净面。
「昨儿我睡早了,陛下来时竟然不知,实在失礼得很。」沐昭昭走上前来,笑了一笑,又说:「陛下也不唤我起来。」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应当只会认为她在皇帝跟前有殊宠,说话自然随意些。
皇帝心里却明白:她是害怕又生了什么变故,他才漏夜赶来。
宽解的话信手拈来。活了这么些年,他也知道,自己天生一副多情的长相,只要不是存心横眉竖眼,随便都能扮出一派温柔缱绻。
安了她的心,又让她陪在自己跟前叙一会儿话,他心里想的却是,兴许一开始,就不该将她卷进来。
姚洵进宫任伴读前,彼时身为太子的李鸿甚至不知道端敬殿里有这么一号人。他心里装了太多的抱负不得施展,文章里流露过的都被他自己烧了,馀下便是在那一招一招剑势里。
以剑道论,他实在当不得君子。教他习剑的佘少傅分明更欣赏陪练的姚洵,剑意磊落,仪态从容,有仁士风范。
李鸿则连剑花都不会挽。他出鞘即为杀敌,一着未中,反手再杀就是,无须那些花架子。
佘少傅便跟着他的一招一式苦口婆心——太子应当垂范臣民,执剑是为平治天下,不为嗜血好杀…诸如此类,最终在剑风里化为齑粉。
姚洵往往歪在一旁看热闹,偶或信手再挽几个剑花来。少年人的心性尚不够毒辣,即便有君臣之别,相处得久了,仍能生出几分朋侪情谊。
有一次少歇,姚洵揽着他的肩膀,低声打商量:「殿下,能不当着昭昭的面儿截我剑花吗?」
昭昭?他疑窦的表情绝非作伪,姚洵却难以置信:「您别告诉我,人家给您当了这么些年的司寝,您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李鸿这才明白过来,反问:「我为何要知道?」
他打量着姚洵眉眼间那股知慕少艾的劲头,不假思索道:「我若有为旁人定婚配的一日,便为你们两个指婚。」
这是一句有条件的许诺,赚得两个鲜活恣意的少年男女为他出生入死。
姚洵已然等不到那一日了。而他亦不知道那一日是否会到来,及至如今,他有些失于急躁,同时近乡情怯。
若没有谢仪贞那二哥哥横插一杠子,眼下临淮王的兵马,该杀到京畿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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