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遥遥一望的绯衣站到了他的身旁,同暮色一样,与影子重叠。
他不自觉也笑了:「先前同我说练舞无聊,现下这样开心。」
「因为上神来了。」
她的话里是漫不经心的快乐。
朝笙侧过脸来看他:「一想到祭祀之后,我就再也不必跳这一支舞,这些时间也不算什么了。」
「我想去钟山,学更多更多的术法。」
时暮的心中喜悦与遗憾同时滋生。她的信赖有如双刃的剑,她确实亲近着他,也确实将他视作纯然的尊长。
「除了钟山呢?」
「人间。」朝笙说,「蜀州的天险,青州的桨声,霖州万里的风沙,洛都的烟花,我都想去看。」
「你和宣珩丶小白所见的那些,我也想亲眼去看。」
「九重天说坏不坏,说好——也不是很好。」
朝笙看向时暮,眼中笑意愈深:「上神,你这是什么表情?」
时暮一愣,便见她探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眼里和映着月亮一样?感觉要碎了。」
「这是什么形容?」他桃花般的双目微弯,「但我确实有些替你难过。」
「世间繁盛,逍遥以游,漫长的寿数才有意义,不是吗?」
朝笙想了想,道:「是这样。」
「但我暂时还不能。」她轻轻旋身,裙裾蹁跹如榴花,「在我跳完这支祭舞前。」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游离在九重天外。我是天魔,而非天族,一字之差,截然不同。」
「凤燃总与我作对,我的名声嘛,大家也有目共睹。」
「母后想让我跳这支舞,其实是为了长晏。无论她的初衷如何,这些年来,她确实将我抚养长大,而长晏纵然自己身不由己,要做孝顺的孩子丶要做贤明的储君,也依然顾我良多。」
「所以投桃报李。但等到祭祀结束——」
朝笙的手虚虚比划了下,「上神,我要去恣意的活。」
他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心里涌胀着酸涩的起伏。
其实存在另一种可能,只要她吐露半分厌倦,他能替她劈开眼前困扰她的一切。
但她凛冽的性情里包含奇异的温柔,这种温柔很敏感,仅仅落在她所在意的人和事上。
他尊重她的一切所求。
「那么,我在钟山等待着那一天。」
「不过,在这之前——」
她微微偏头,等待着他的话。
而他霜雪似的长睫低垂,问道:「朝朝,想去人间先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