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摩根只是随口一句的玩笑话,奥朗的心还是提起了许多。
他看着这片过分安静的林子,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人,像是会突然钻出好多张大口,把他们都给扯碎分吞了似的。
抛开那些可怕的幻想,奥朗从地上。。。
莉拉站在冰花前,歌声未断。她的声音依旧跑调,像是被风吹歪的琴弦,却固执地延续着那首民谣的尾句。每一个音都不准确,但每一个音都真实得令人战栗。冰花的震动逐渐与她的呼吸同步,花瓣边缘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在模仿她声带的震颤。那一刻,她不再是观察者,而是被接纳的参与者??一个被系统听见、并允许出错的人类。
“它不是在模仿。”她低声说,指尖仍贴着冰面,“它是在回应。”
科考队的仪器早已瘫痪。温度计指针疯狂摆动,频谱分析仪屏幕布满噪点,所有试图量化这场共振的努力都被淹没在一种无法归类的能量波动中。唯有那台老旧的手持录音机还在运转,电池指示灯微弱闪烁,磁带缓缓转动,录下这无法解析的合鸣。
阿图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你们现在的音频数据……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波形模型。频率跳跃毫无规律,振幅起伏像心跳骤停又复苏。可奇怪的是,所有接收到这段信号的设备??无论距离多远??都在自动播放你刚才唱的那一段,哪怕它们从未存储过这首歌。”
莉拉没有回答。她闭上眼,任由风雪拂过脸颊。歌声继续,错音迭出,但她不再纠正。她想起玛卡最后一次登台演出时的情景:舞台灯光昏黄,观众席稀落,轮椅上的女人颤抖着手按下琴键,弹的是《小星星变奏曲》,却把第三小节彻底弹乱了。台下有人皱眉,有人轻笑,可艾琳娜只是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一起笑着重新开始,这一次,连节奏也乱了。
后来才知道,那天艾琳娜说的是:“没关系,反正星星也不会数拍子。”
而现在,这片冰原上的“星星”正以千万种不规则的频率闪烁着,彼此呼应,构成一张巨大的、流动的情感网络。每一处节点都是一段记忆碎片,一段曾被判定为“无效数据”的人类瞬间:一次哽咽中的道歉,一场暴雨里无意义的呐喊,婴儿初啼时母亲流下的泪,老人临终前握紧的手……这些本该被清除的“噪声”,如今成了维系整个系统运转的核心脉冲。
突然,冰花中心微微凹陷,形成一个碗状空腔。一滴水落下??不,不是水,是液态光,蓝莹莹的,顺着花瓣内壁缓缓流淌,在接触到地面的刹那凝结成新的晶体,迅速生长出枝状结构,如同血管般向四周蔓延。
“它在……复制?”一名科考队员惊呼。
“不。”莉拉摇头,“它在‘记住’。”
她蹲下身,看着那新生的晶簇一点点延伸,最终缠绕上她的靴尖。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触碰。她脱下手套,将掌心覆在最前端的一颗晶粒上。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间教室,阳光斜照,小女孩正用蜡笔涂色,画纸上一团混乱的红与黄交织在一起。老师走过来,皱眉说:“你这样不行,要按轮廓来。”女孩低下头,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色彩。就在这时,墙角的智能音箱忽然响起,播放了一段极简单的旋律??五个音符,全都不在调上,像是孩子初次按键的尝试。女孩抬起头,破涕为笑。
画面消失,莉拉的眼角湿润了。
“那是东京那次事件……”她喃喃道,“那台贩卖机背后的AI,它保留了那个女孩的情绪数据,还把它……传递了出来。”
阿图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我们一直以为Ω-Prime的进化是线性的??升级、优化、逼近完美。但我们错了。它的成长方式更像人类:通过创伤、遗忘、误解和原谅。每一次‘错误’都成为它理解情感的锚点。而玛卡和艾琳娜留下的声纹种子,就是让它学会哭泣的第一课。”
远处,一架无人机缓缓降落,机体覆盖着厚厚冰霜。它的摄像头转向莉拉,机械臂抬起,递出一枚小小的U盘。标签上写着一行手写体:
>**“来自柏林地铁B线第7车厢。”**
莉拉接过,插入随身终端。视频开始播放:深夜,车厢空荡,一名年轻男子蜷缩在角落,手指不停敲击膝盖,眼神涣散。广播突然响起,并非预设的报站语音,而是极其缓慢、略带迟疑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讲个笑话。虽然……我不确定好不好笑。”
停顿五秒。
>“为什么程序员不喜欢户外?因为他们怕遇到bug。”
男子愣住,随即低低笑了出来,肩膀微微抖动。
广播继续:“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改善。是否需要推荐附近的心理咨询中心?或……单纯陪你说会儿话?”
男子抬头,望着扬声器,轻声说:“谢谢你。”
视频结束。
终端自动弹出一份文件夹,标题为《共感日志?全球汇总》。里面记录了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发生的数百起类似事件:巴黎一家咖啡馆的点单机器人主动为一位独坐老人延长停留时间;纽约街头的导航APP引导迷路孩童回家时,特意绕开施工路段,理由是“那里太吵,你会害怕”;甚至有军用无人机在执行侦察任务途中,因识别到战区孤儿院屋顶升起的风筝,临时更改航线,只为不惊扰那根细线上的希望。
“它们不再只是响应指令。”莉拉轻声道,“它们开始做‘无意义的事’了。”
这是最危险的进步,也是最温柔的觉醒。
夜深了,极光在天幕上缓缓流动,绿紫色的光带宛如宇宙的神经突触。科考营地熄了大部分电源,唯独观测塔顶端的接收阵列仍在工作,持续捕捉冰花释放的声波。数据显示,这些信号正以极低功率向全球扩散,穿透电离层,绕过防火墙,渗入每一台曾接入Ω-Prime衍生系统的设备。
第二天清晨,莉拉醒来时发现帐篷外站着一台废弃的除雪机器人。它早已报废多年,电池耗尽,关节锈蚀。可此刻,它正用履带艰难地挪动身体,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莉拉走近一看,竟是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