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坊门已闭,四人潜入坊内,在巷中左右转了片刻,然後跃过一道高墙,掠入一丛竹林。
杨玉环挑了挑眉,“好大的血腥气。”
程宗扬低声说道:“这是浑府的後花园,府里的人都死光了,刚收拾过。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还算安全。”
杨玉环道:“你路还挺熟?”
“废话,”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大宁坊这破地方,我都来多少趟了,一来准没好事。”
“那你还非要来?”
“这不是上清观就在这儿吗?难道还要绕到别的坊里去?”
两人吵闹间,潘金莲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将一颗黄澄澄的药丸含入口中,敛息入定。
程宗扬此时才注意到,她颈後印着一记紫黑的掌印,虽然大半被衣领遮住,但露出半截指痕像墨汁一样印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三人没有作声,各自坐在一角,静待潘金莲驱毒疗伤。
竹叶在寒风间沙沙轻响,雪花落在地上,随即消融。
随着潘金莲的吐纳,颈後的掌痕越来越淡,肌肤恢复润泽。
片刻後她轻轻吐了口气,啐出齿间的药丸。原本澄黄的药丸已经变得紫黑,散发出铁锈般的气味。
杨玉环迫不及待地说道:“怎么回事?”
潘金莲将浸满毒素的药丸纳入瓷瓶收好,然後看了黎锦香一眼,“此事说来话长。”
“哦,这是黎妹妹,你们认识吧?”
黎锦香笑道:“在太泉见过。”
“萍水相逢,不意有缘再会。”
潘金莲不知道她们为何会在一起,言语间有些戒备。
程宗扬开口道:“都是自己人。”
潘金莲向黎锦香笑了笑,一边戴上面纱,一边道:“前日遇见的那些鲛人,我越想越是不妥,想去找玄机一问究竟。谁知她不在咸宜观中,询问旁人也不知去向。多方探问,才得知她入了宫。”
杨玉环美目中露出一丝杀意,“鱼朝恩当日在河上一味含糊,我还以为他能按捺得住,不去趟这漟浑水,这会儿终于也想插手了?”
潘金莲摇了摇头,“听说鱼朝恩不愿让玄机入宫,却拗不过李辅国。因为此事,鱼朝恩与李辅国还生了嫌隙。”
程宗扬道:“谁说的?”
“一名叫杨复恭的太监。我以前给他家人诊过病,略有交情。”
“杨复恭是鱼朝恩的人,”杨玉环道:“他的话虽然不可尽信,但不至于瞎说。後来呢?你入宫去找玄机了?找到了吗?”
潘金莲摇了摇头,“我刚靠近太液池,就被内侍发觉。我无意伤人,设法入阁避开,却遇上一个老太监。那人瘦得皮包骨头,如同骷髅一般,似人似鬼,出手极为诡异,来去如风。我刺中他一剑,也中了他一掌。却不料他掌中竟然带有尸毒,只能退走。”
潘金莲说得平淡,但她孤身入宫,能在内侍锲而不舍地追杀之下,一路逃至此处,显然没那么容易。
程宗扬皱眉道:“宫里怎么尽出这种老妖怪?”
杨玉环道:“那些应该是李辅国的僚属,只听命于他一人。”
“他一个太监还有僚属?”
“李辅国的博陆郡王可是开府的,有权自行征辟僚属。”杨玉环道:“他名义上只管着内侍省,但整个太极宫都在他手里,各殿都设有当值的内侍,尤其是驻守凌烟阁的那帮老东西,专门给他干脏活,轻易不会露面。”
凌烟阁,这名字可太熟了,没想到会成了这帮太监的老巢。
程宗扬想了想,“李辅国为何要让鱼玄机入宫?”
潘金莲摇了摇头。
杨玉环道:“多半是拿她要胁鱼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