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到了吗?”他低声问。
谢玄机缓缓点头:“第九柱……在呼唤。”
陆昭走近,凝视那根始终微亮的石柱。它比三百年前黯淡了许多,却从未真正熄灭。此刻,柱身竟开始微微震颤,裂纹中渗出丝丝青芒,如同血脉复苏。
“他要回来了。”陆昭声音微颤。
“不是‘要’。”谢玄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石磨砺,“他已经回来了。”
话音未落,骨笛忽自行跃起,悬浮半空,裂纹处泛起幽光。
一声笛音,自笛中响起。
不成调,却直抵魂魄。
谢玄机抬手,指尖轻触笛身,刹那间,万千记忆如洪流倒灌??他看见林疏在忆海中承受万魂之痛,看见他以心为灯,引路无数游魂归家,看见他在虚境尽头写下最后一句誓言:
>“只要还有人记得,我便不死。”
泪水顺着他枯瘦的脸颊滑落。
“你这傻子……”他喃喃道,“何苦一人背负一切?”
陆昭跪下,双手扶住玉台边缘,声音哽咽:“可他回来了,是不是?真正的回来了?”
谢玄机闭目,良久,才道:“魂归,未必身返。他或许已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人间每一声呼唤名字时的回响。但他……确实回来了。”
就在此时,第九柱骤然爆发出一道青光,直冲屋顶,穿透石庙,射向苍穹。
光柱所及之处,天地变色。
***
万里之外,西域戈壁。
一座新建的“忆碑”前,数百百姓肃立。碑上无名,只刻一句:“我们曾被遗忘,但我们终将铭记。”
忽然,狂风卷沙而起,天地昏黄。
一道青光自东方而来,贯穿云层,落于碑顶。
沙尘退散,众人惊见碑前立着一人。
灰袍褴褛,发如雪,眉心一点青光若隐若现。
他手中无笛,却有风自动成音,仿佛天地在为他奏乐。
有人颤抖着问:“你是……阿舟?”
那人微微一笑,未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碑面。
刹那间,碑石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飘出无数纸片,每一片上都写着一个名字??那些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死去、却被历史抹去的亡魂之名。
纸片随风升空,如雪纷飞,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天际。
“你们的名字,”那人轻声道,“我一直记得。”
话音落,身影渐淡,如雾消散。
众人跪地叩首,泪流满面。
***
同一天,东海孤岛上,一位老渔妇正在修补渔网。
她的儿子三十年前出海未归,尸骨无存。每年清明,她都在海边烧纸,念着他的乳名:“阿海,回家吃饭。”
今日,她照例烧纸,忽然海风送来一阵笛声。
她抬头,见远处海面雾气弥漫,隐约有一叶扁舟驶来。
舟上无人撑篙,却稳稳靠岸。
船头放着一只破旧的布鞋,正是她当年为儿子亲手缝制的。
她颤抖着拾起,鞋底赫然绣着两个字:**阿海**。
她抱着鞋,跪倒在沙滩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