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胸脯,声音拔高:“咱这民兵一吼,北边就得抖三抖!当年斯巴达人300勇士在温泉关,守着那窄道,不怕波斯百万大军围上来,个个悍不畏死,硬是杀得血流成河。你知道不?斯巴达也是奴隶制,自由公民就靠骁勇善战,操练得好,奴隶老老实实干活,主人就能专心杀敌。以少胜多算啥?咱这帮人,热血一冲,杨基佬那百万乌合之众还不跟波斯佬一样,散架跑光!”
我往咖啡里加了一勺糖,觉得刚才说的也有些过了,要是因此得罪了这位爷,怕是今天出不了这帐门,于是迎合道:“我那都是粗略一看,只要时间一长,自然都会改善,南方军里比我这个外人聪明的,自然大有人在,肯定是也想到了,再过几个月,我看这南军必然会解决这几个小问题,焕然一新。只是公子可想好了,等你们一走,要是黑奴趁机造反,那时如何应对?”
霍华德咬开一支雪茄猛吸一口,一脸不屑地大声说道:“咋应对,黑奴敢动就用鞭子抽死!”他根本没当回事。
我没多说,心里却想着,乔伊前几天嘀咕过,白人跑去当兵,黑奴在庄园里偷鸡摸狗的事儿多了,杰克倒乐,说跑一个抓一个,可跑得多了,谁抓得住?
这南军热血是热血,怕也得分兵两头看,里外都得管。
记得我1859年6月在天津为本家洋行办事时,正好赶上了朝廷官军在大沽口抵挡洋人,朝廷要求天津的商户都出点钱犒赏三军。
那时满洲兵、蒙古兵、汉人兵都聚集在关帝庙前一起请求关帝的保佑,希望能一起打退洋人,然后一起向炮台搬炮弹。
虽然皇帝是满洲人,但从远方草原来支援的蒙古人,从附近府县赶来助战的汉人团练,从京城赶来的满洲兵,一起跪在一个庙宇前向同一个神祈祷。
一起作战的场面,让我感到惊讶又有所动容。
然后听说居然还打赢了,这胜利来得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我以前说起此事时,他还笑着表示不信:“满洲皇帝疯了,汉人兵也疯了,蒙古人更疯,你说的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南方的黑奴要是敢碰一下枪,就会被用鞭子抽到死,然后他的老婆孩子也会被卖到最残暴的奴隶主那儿去。那些自由的混血杂种要是没有白人允许而私藏了武器,也会被绞死。”我想这南方迪克西的尚武,怕是多半从防奴隶造反里来的。
我看他这戏瘾也过了,面子也有了,便提出告辞。
他挥挥手,也走出帐篷练习骑马去了。
我看到帐篷旁边亨利正在烧水做饭,掏出随身带着的几个硬币给他,说了声:“保重。”
亨利一愣,会意地一笑,拽了下我的袖子,我转身离去,心想我在这认识的人,现在走了一个,此一别,下次就不一定还能相见了。
过了几天,我抽空去码头帮马里诺搬货。
歇下来时,我靠着箱子,低声说起霍华德那天拿斯巴达300勇士自比的事儿,说他觉着南方儿郎跟斯巴达似的,靠热血就能荡平北边。
马里诺听完,擦了把汗,哼了声说:“这自夸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南方佬老爱拿古时候说事儿,可惜过了那时候了。”
他在一个箱子上坐下来,点了一斗烟,眯着眼瞧着远处说:“我在意大利见过打仗,枪炮一响,你再勇猛也没用,身上不过多几个大窟窿。斯巴达那套,刀对刀拼血性,搁现在早不顶事儿了。火枪一排排扫过来,大炮轰得你骨头都不剩,哪还轮得上你耍个人勇敢?”他吐了口烟,冷笑几声:“时代不同啦,这帮家伙还没瞧明白。”
我不解地继续追问:“他还说南方人天生是贵族骑士,能以少胜多。”
马里诺弹了弹烟灰:“骑士?算了吧。这些人哪是什么贵族,不过是一帮商业投机者罢了。靠着拼命压榨黑奴,种点棉花卖出去,眼下暴富一把,日子过得像贵族,撑不了多久。他们这生活,靠的是榨干别人,哪来的天生战士?斯巴达好歹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这帮家伙,满脑子想的不过是钱罢了。”
马里诺继续话里带刺地说:“古时候那帮尚武的家伙,靠啥活下来的?斯巴达那帮疯子,连国王都得啃硬面包,睡帐篷,饿不死就行,讲究的就是个低物欲,自给自足!南方这帮狗娘养的算个屁?说是开拓地出来的硬汉,棉花一卖钱,就他娘的沉迷享受了!波斯的丝绸窗帘,法国的红酒,英国的马车。这帮庄园主,哪懂自给自足?粮食不种,铁不打,全靠榨干黑奴换那点棉花,活得像蛀虫,还敢跟斯巴达比?热血一过,就会原形毕露。”
马里诺顿了顿眼里冒火,低声吼:“老子从意大利来,南方庄园主那帮杂种老拿我当次等白人看,鼻孔朝天,嫌我这口音不正。可我小时候听的故事,比他们强百倍!你听过坎尼战役没?古罗马让汉尼拔那家伙揍得满地找牙,8万人都没了,可罗马人硬是咬牙撑下来,自己种粮,自己打铁,用自己人当兵,愣是从绝境里爬起来,把迦太基踩平了!”
他握紧拳头,声音发颤,“那劲头是意大利人天生的,南方这帮暴发户有吗?老子看他们不就是些棉花投机客吗,自以为有棉花就能要挟英国,法国,还贵族?呸!”
我低声说:“兴许你说得有点道理。”心里想,马里诺这火气不小,看来是被这里英语白人的排外给压抑很久了。
转眼到了3月初,我想起半个多月前跟霍华德聊时,我还觉着南军得两线作战,一边防北边,一边顾黑奴。
那会儿是去年冬天的紧张劲儿还没散,街上民兵跑来跑去,我寻思着万一打起来,店里怕也躲不过。
可一个季度过去了,北边没动静,黑奴还是老样子,跑几个抓几个,没翻出啥浪。
我想起国内发匪那帮家伙,破城屠官,硬是闹得天翻地覆,比起来,这儿的黑奴果然不值一提,我一个外人瞎操啥心?
黑奴这么老实听话,也不知道白人咋给管成这样的,难道真有天生下贱一说?
我近期有一次在给乡下一个庄园主送货时,随手拦住一个黑奴问他:“现在白人走了不少,你们打算何时聚义起事,也找个梁山水泊占住了,等着白人来招安,也封你们做官。”
这黑奴一惊,听不懂我在说啥,连连摇头:“不要害我,这白人有枪,有马的,我们连刀都没有,我现在虽然干重活还挨打,可好歹有个活路,要是伤到了哪个白人老爷,把我吊死就不值了。”
我想了下,没有武器啊,那也好办:“何不斩木为兵,揭竿而起,那时自然会天下云集响应,很快四方豪杰就会来和你们会合的。”
这个黑奴又一愣,还是不懂我说的啥,回复道:“你这红番真会说笑,豪杰是什么啊?除了奴隶,我就见过有的牧师还是黑人的,他给我们讲上帝让我们黑人好好给白人干活,让白人主子高兴了,就许我们死后上天堂,那时就能过好日子,不然下地狱里继续受苦。”
当晚我锁了门,走进里屋。
斯蒂芬妮赤条条跪在卧室门口,金发披到腰上,白得晃眼的身子在灯下泛光,胸脯挺着,腰细得像能掐断,腿根那片粉嫩的皮肉微微颤着。
她瞧见我,低声说:“主人,今晚还用我伺候吗?”
我心里因为白天的事,对斯蒂芬妮生出几分轻蔑来,想到她也被白人叫黑鬼丫头,她现在这卑微讨好的样子,让我感到更加有种想对她施暴的欲望,我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会反抗了,难道她也是天生的下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