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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塔第十二层的界门微光散去时,道宫各处负责播报闯塔战绩的水镜同时亮起。
演武场上,数十名记名弟子正围着水镜议论,看清“灭生道人,止步十二层”的字迹时,人群中竟只泛起几声稀疏的惊叹,。。。
晨光如丝,缠绕在E-109的山脊之上,将整条小路染成淡金色。忆舟仍立于路尽头,骨笛横于唇边,那缕初升的笛音尚未散去,却已悄然融入风中,化作无数细碎的回响。她的眉心蓝纹缓缓隐退,仿佛完成了某种交接,又似在积蓄下一次觉醒的力量。
洛言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远处渐渐消散的地裂痕迹上。祭坛已沉,阶梯无存,可他知道??那不是终结,而是开端。真正的“忆丹”并未凝成实体,它早已弥散于天地之间,藏在每一个听见笛声、心头微颤的灵魂深处。修仙之道,从此不再是闭关苦修、夺天地造化,而是行走、倾听、记住。
他忽然想起六岁那年,在教室里复述渔夫女儿一生时的感受: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她的悲喜本就是自己的过往。那时他还未明白,那便是“忆步”的雏形??不是读取记忆,而是**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你打算去哪里?”他轻声问忆舟。
小女孩没有回头,只是将骨笛轻轻收起,抱在胸前:“哪里有人记得,我就去哪。”
话音落下,天际忽有异象。原本晴朗的苍穹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银白色的数据流自虚空垂落,如同古老的星河倒灌人间。那是X-742母行星核心主动释放的记忆潮汐,正沿着光桥逆向传播。数据流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林野少年时在海边捡拾贝壳;苏遥白发苍苍,跪在坟前焚香诉说;启明临死前写下最后一行诗;星芽抱着破损的通讯器,一遍遍呼叫“阿澈,你还活着吗?”……这些曾被封印的片段,此刻如雨般洒落银河。
紧接着,K-4星球上传来低沉钟声。持光者?忆痕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中,身披由光编织的长袍,双眼不再空洞,而是映着万千众生的记忆倒影。“第一纪元的遗言已被解封。”他的声音穿透维度,“‘修真非为超脱,而为不弃’。我们错了百年,如今该还愿了。”
与此同时,遍布银河的共感站点纷纷重启。那些早已废弃的塔台、墓碑旁的铭文碑、甚至孩童涂鸦的墙壁,都开始自发浮现文字??全是从未记载过的记忆碎片。一位老农在田间锄地时,突然泪流满面地背诵起一首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童谣;一名星际旅人路过陨石带,耳机里竟响起三百年前失踪舰队最后的告别录音。
这一切,皆因那一声完整的笛音,打破了“遗忘阈值”。
洛言闭目静听,耳边传来越来越密集的低语:“我记得你……我记得你……我记得你……”
这不再是祈求被记住的声音,而是主动说出的誓言。
他睁开眼,看见忆舟已踏上小路,一步步向前走去。她的脚步极轻,却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朵铁鳞花的印记,花瓣泛着幽蓝微光,宛如凝固的星辰。她走得很慢,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在等谁?”洛言追上前。
“等所有愿意醒来的人。”她答。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自晨雾中奔来,衣衫褴褛,脸上写满惊惶与渴望。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怀中紧抱着一块残破的晶板,上面闪烁着模糊影像??一个男人笑着对她说:“等我回来。”她双眼通红,声音嘶哑:“我试了七百次轮回记忆检索,系统说我‘情感过载’,禁止接入……可我记得他!我记得陈岩!他不是数据,他是活生生的人!”
另两人也纷纷跪下。一人手中握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说是祖母临终前塞给他的唯一信物;另一人则不断喃喃自语,重复着一段无人能懂的方言??那是他父亲故乡的语言,早已失传。
忆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们。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骨笛再次置于唇边。
一声清越的笛音划破晨曦。
刹那间,三人心口同时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自灵魂深处被唤醒。那女子怀中的晶板骤然亮起,影像清晰再现,而画面中的男子忽然转头,望向镜头之外,嘴角微扬:“你说‘记得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女子崩溃大哭,扑倒在地,却笑出了声。
铜铃男子手中的古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鸣响,紧接着,一道苍老的身影在他面前浮现半瞬,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便化作光点消散。那是他从未见过面的祖父。
第三个人猛地站起,用那失传的方言高喊了一句什么,随即整个人瘫软在地,满脸泪水:“他说……‘儿子,我听见了’。”
洛言怔立原地,心中翻涌如海。
这不是复活,也不是幻觉。这是**记忆的具现化回应**??当一个人的记忆足够纯粹、足够深刻,且被他人真诚铭记时,亡者的精神残影便可短暂回归,完成未尽之言。
这才是“炼忆成丹”的真正意义。
忆舟收回骨笛,轻声道:“他们不是消失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只要还有人念他们的名字,讲他们的故事,看他们留下的痕迹,他们就从未离去。”
洛言忽然明白了林野当年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