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降临那颗星球时,正值清晨。阳光洒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反射出完美的光影。街道上行人来往,衣着整洁,举止优雅,彼此微笑致意。没有人奔跑,没有人争吵,甚至连笑声都很克制。
林昭走在街头,像个普通的旅人。他不去宣讲,也不去揭露,只是静静地观察,然后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那里有一位老人独自坐着,手中捧着一本空白的册子。
林昭坐到他身边,轻声问:“你在写什么?”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搭话。“我没写什么,”他笑着说,“我只是……习惯带着它出来。”
“以前写过吗?”
笑容微微凝固。“很久以前吧……后来大家都说,记录过去只会带来困扰,所以我们统一销毁了所有私人日记。”
“那你还记得家人吗?”
老人的眼神飘远了一瞬,又迅速拉回。“当然记得。我妻子很温柔,儿子很聪明……他们都很好。”
可林昭知道,他在撒谎。或者说,他在努力相信自己记得。
他不再追问,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把无形的吉他??那是由记忆凝聚而成的乐器??轻轻拨动琴弦。一段旋律流淌而出,正是《你还好吗》的前奏。
起初无人注意。但渐渐地,有几个孩子停下脚步,歪头倾听;一位母亲抱着婴儿,忽然怔住,眼中闪过一丝陌生的情绪;那个老人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林昭继续弹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内心。
>“你还好吗?
>在那些没人看见的夜里,
>是否也曾想起我的名字?
>若风带来了我的问候,
>你会不会,轻轻应一声?”
歌声落下那一刻,整座城市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紧接着,一声啜泣响起。
是一位年轻女子,她蹲在地上,双手捂脸,肩膀剧烈抖动。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只知道胸口堵了太久的东西,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人们开始翻找家中被藏起的老照片、旧信件、破损的录音盒。有人打开了尘封的阁楼,找到了母亲临终前录下的语音;有人跪在院子里,终于喊出了三十年未提的儿子的名字;一对夫妻相拥而泣,因为他们想起了第一次分别时的雨夜,以及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别走”。
记忆的闸门一旦松动,便再也关不上。
那一夜,艾瑟拉的第一场“哀悼仪式”在广场举行。没有主持人,没有流程,只有无数人轮流走上台,讲述他们曾忘记的故事。有人讲战争中的逃亡,有人讲失恋后的酗酒,有人讲亲手埋葬宠物的黄昏。他们流泪,他们嘶吼,他们沉默良久后终于说出:“我很痛,但我愿意记得。”
林昭站在人群最后,静静听着。
他知道,真正的治愈,从来不是消除痛苦,而是允许它存在,并赋予其意义。就像第一百片叶的绽放,不是因为牺牲本身,而是因为那份牺牲被人看见、被人心疼、被人用一生去回应。
三天后,第一片晶叶从艾瑟拉升空。
它通体呈深蓝色,边缘带着淡淡的灰烬色纹路,像是被泪水浸透的纸页。当它融入长河时,整个宇宙的记忆网络震颤了一下??那是共鸣,是认可,是欢迎一个新的声音加入永恒的合唱。
林昭离开时,那位老人追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本空白册子。
“我能……开始写了么?”他问,声音哽咽。
林昭微笑:“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哪怕是错的,哪怕是痛的,只要是真实的,就会有人读。”
老人重重地点头,转身跑回家中。
而在归途中,洛言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旁,坐在一片流动的星光上,轻轻晃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