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人抓到后放一个回真定府曹家报信!”舱内的烛火忽然被风卷得晃了晃,映着徐子建半明半暗的脸,“曹综在河北盘桓太久,也该挪挪地方了。”
真定府的河北路经略安抚使曹综,一直对他这个上官阳奉阴违。
徐子建堂堂河北宣抚副使,居然调动不了真定府的一兵一卒。
这一次正好一石二鸟,将梁家和曹家二房一起给处置了!
……
同一时刻,河北贝州的日头正毒得像要烧起来。
知府衙门后院的戏台子上,花旦正甩着水袖唱《贵妃醉酒》,张得一斜倚在凉榻上。
他手里把玩着颗鸽血红宝石,嘴角的油光还没擦净,刚刚用了厨房送来的参汤漱口。
“大人,大名府送的军粮到了。”账房先生佝偻着背进来,手里的账本被汗水浸得发潮。
张得一没抬头,眼睛盯着戏台上的花旦:“这次掺了多少沙子?”
“回大人,五成。”账房先生咽了口唾沫,“吴通判那边说……是不是少掺点?厢军那边已经有怨言了。”
戏台子上的锣鼓忽然响得急了,花旦一个卧鱼博得满堂彩。
张得一拍着扶手笑起来,宝石在指尖转得飞快:“少掺?大名府的梁大人都拿了大头,本官拿两成怎么了?”
他忽然停住笑,把宝石往账房手里一塞,“去,再掺两成沙子。告诉粮房,动作麻利点,别让那些丘八看出破绽。”
账房捧着宝石的手直抖:“可……可那样就七成是沙子了啊!”
“你管他几成?”张得一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些厢军饿不死就行,难不成还敢反了?”
他转头又对戏班老板喊,“那花旦唱得不错,赏!”
贝州厢军大营的土操场上,十几个士兵正围着王则。
日头晒得地面发烫,有人解开破烂的衣甲,露出嶙峋的肋骨。
“指挥,您看这粮。”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捧起半瓢军粮,沙子从指缝漏下来,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这点米,家里的娃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王则看着那堆沙子,指节捏得发白。
他身上那件褪色的指挥使袍,袖口磨得都露出了棉絮。
“兄弟们等着,我去见张知府。”
他大步走向知府衙门,门口的卫兵想拦,被他瞪了一眼,竟没敢伸手。
穿过后院时,戏台上的唱腔还在飘,张得一的笑声混在里面,像根针似的扎进耳朵。
“张知府!”王则弯腰站在凉榻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张得一慢悠悠转过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嘴角撇出个冷笑:“哪来的腌臜武夫,也敢闯本官的后院?”
“大人,这次军粮里掺了七成沙子!”王则往前一步,膝盖在地上磕出闷响,“厢军兄弟们快饿死了,求大人给条活路!”
“活路?”张得一猛地坐直,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本官给你们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敢来讨价还价?”
他指着王则对州衙的卫兵喊,“聒噪!拉下去打一百板子,让他知道知道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