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口鲜血溢出,染红了衣衫,娘却抹也不抹,忽然开口清唱,一支我从小听到大的曲子,连做梦我都会哼的曲子。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娘唱着,眼光逐渐涣散。
'娘,您不能这样,您还要看着寒儿娶媳妇,您还要抱孙儿,您不能……'我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沿面流下。
一双柔软的手,拭去了我的泪。
别……男儿有泪不轻弹……寒儿,你是男子汉,不要哭……
我咬牙收回泪水,'我不哭,娘,那你也答应我,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寒儿,好不好?'
娘……答应你……
那是娘第一次骗我,却也成了最后一次。
握着娘无力再抬起的手,直到那双手变作透彻的冰冷。
其实,我也欺骗了娘,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的欺骗,却同样成为了最后的一次。
我,终究哭了,在寒冷的山洞中,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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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了娘,我和白猿同坐在娘的墓前。白猿再次找来了猴儿酒,我还是初次见它如此慷慨,面前酒的分量,第一次足够我一醉方休。
'你这猴子,认识你这些年,从来没见你这么大方过。'
它是有灵性的,不止一次我都认为它就是人,只是上天失误下给了它一副猴儿的外表。我推推它,苦笑。
拍拍我,它递给我一只古藤盘作的大酒杯,里面的酒,红得透明清澈,溢出阵阵醇香。
'兄弟!'
我看着它,一饮而尽。
我干,它陪着我干。
我们在娘的墓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我们再也喝不下倒在地面,我嘿嘿地望着它笑。酒,香醇浓郁;心,却苦得彻底。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看你长大,无论你长到多大都将你当作一个孩子;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总是温柔地摸着你的头,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给你听;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温柔却严厉,慈爱却苛刻,然而却是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
生命中的第一个亲人,我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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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山。'翌日,酒醒后,我那么对它说。
'你跟我一起去么?'
它盯着我,乌溜溜的圆眼一眨不眨,我知道它在犹豫,它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这山,但是,它却不会阻拦我的决定,就如我不会强迫它随行一样。尽管,我也舍不得。
终于,它缓缓摇头,乌溜溜的圆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我无言。
再说任何,都是多余。
谁说只有人类有情,谁说只有人类懂情,在我看来,无情无泪的人,远比无情无泪的兽要多。
我一把抱住它,'好兄弟!'
临行那日,它一直没有出现,仅有几只小猴子拿着一条布裹之物、以及一大葫芦猴儿酒,在下山必经之路上等我。我笑,知我者,猿兄也。
'替我谢谢你们老大!'
我朝几只小猴晃晃手中的葫芦,将布裹之物塞进了我的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