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桃鸢没再见过眼前的男人愤怒失态。
桃家嫡长子,谦逊优雅,能文能武,国之栋梁。
那是外人眼里的桃毓。
“阿兄,你当年,为何没反抗到底?”
当年?
桃毓神态微僵。
太久远的事,此刻想起来恍然有人将他敲醒。
“我不反抗……是因为我是阿娘的儿子,是你的阿兄。”
昔年热血澎湃不肯屈从的少年,被亲爹打得伤口崩裂,逃走,又被抓回,千般手段使尽,桃禛只用一句话断了他想逃避的念。
“你不思家族长远利益,总要想想你的阿娘和妹妹,你若废了,走了,死了,不当这桃家嫡长,你要她们怎么活?”
寒冬腊月,茫茫飞雪里,桃毓蓬头垢面,一身是血。
“我不喜欢卢家女,我不要娶她。”
“你非娶不可。”
容貌精致的少年郎,骤然仰起头,眼底有恨,身上有伤,最后还是在大家长冷硬决然的眼神里低下头颅。
大雪纷飞,少年郎的手指插入寸深的积雪。
当时能拯救他的,是一个忽如其来的想法。
他今日的屈服,是为了妹妹今后的不屈服。
他要放她自由。
让她成为真正翱翔九天的鸟。
可他这会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劝妹妹服软,嫁给一个瘸子?!
桃毓没有脸面再对妹妹说一些大言不惭的话,掩面逃走。
风中隐约传来一声啜泣,像极了当年跪在大雪地的少年痛极发出的悲声。
桃鸢眼眶微红:“你又何必?”
何必回头,何必屈服?
虎毒不食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在世家,嫡长女的分量哪有注定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来得重?
你不喜卢家女,反抗到底,阿爹再气也会顾及亲儿子的意愿。
只差一步。
关心则乱。
……
桃毓哭得泣不成声。
哭到一半,他强忍下来。
一拳打在庭院的桂树。
树叶簌簌飘落。
院门前,桃鸢转身。
身后脚步声急促热烈。
狼狈跑开的桃毓撑着大长腿疾驰而回,眼睛和鼻尖通红。
兄妹俩相似的眼睛彼此对视。
“妹妹,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听听算了,别往心里去。